风起澜城尽飞花[出书版]_分节阅读_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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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阳光正好,大门关上,似乎也关上了外界的一切纷扰,师徒二人一个练功一个品酒,难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闲,正玩得自在,下人突然来禀报,说是刑部侍郎大人求见。

陶然心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问:「他穿的是官服还是便服?」

「便服,只带了一名随从。」

那便是私下拜访,但这种时候,若无事,邢远心不会特意来拜访他,陶然揉揉眉心,回想了一下那晚在刑部大堂上的对战,猜想邢远心该是疑心到他了,当时他为了掩饰身分,特意用了平常剑法,不过武功可以隐瞒,身形却无法改变,即便穿了长袍,却很难瞒过曾跟他朝夕相处的人。

只怕那晚邢远心便怀疑到自己,他能忍一天才来找自己,定力比以前要好很多,只不知他过来,要跟自己说什么。

陶然让下人引邢远心进来,阿一在旁边看到,眼珠转了转,直觉感到这位侍郎大人跟陶然关系匪浅,于是主动跑去沏茶,等他热茶泡好送上来,邢远心已经进来了,随从却被他遣在门外。

他来到陶然斜靠的长椅对面坐下,年纪轻轻,却不苟言笑,正襟危坐的感觉有些形似沐燕非,阿一撇撇嘴,形似而已,他表哥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势可不是这位侍郎大人能学得来的。

阿一把茶点端到两人面前的石桌上,顺势立在了陶然身后,准备听内情,陶然知道他肚子里的小算盘,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等阿一不情愿地离开后,陶然欠了欠身,请邢远心品茶,笑道:「不知邢大人亲自登门,有何见教?」

邢远心漠然注视陶然,男人斜倚栏杆,神情一如平常般随意,并不曾因为他的身分而多出半点恭谨,周围流淌着淡淡酒香,是他手中酒瓶散出的,一袭浅色长衣,外面随便搭了件斗篷,也是纯白的,看来沐燕非对他影响不小,至少他知道陶然以前从来不穿白衣。

「见教不敢当。」他淡淡道:「大家同乡,听说你受了伤,来看看。」

「那多谢大人忙里偷闲,来探望在下。」

「你好像知道我很忙?」

「大人身为刑部侍郎,自然是很忙的。」

「我的确很忙。」邢远心盯着他,慢慢道:「前晚刑部夜审人犯,竟然被刺客偷袭,皇上震怒,责令彻查,你不知道吗?」

陶然一怔,随即忍不住笑道:「此等朝廷机密,王爷即便知道,也不会跟我说,大人为何来问我?」

邢远心不答反问:「前晚你在哪里?」

陶然不说话,只是盯着邢远心看,半晌突然大笑起来,好半天才勉强止住,道:「大人不会是怀疑我吧?你我同乡同科,又相识多年,我是商人之子,大人该再熟悉不过了。」

正因为曾经太熟悉,他反而看不透这个人放浪形骸的背后究竟掩藏了什么,这个人一直都把心思藏得很深,吝啬给任何人看到,他弄不懂,因为陶然从来没想过要让他弄懂。

邢远心冷眼看着陶然举起酒瓶豪饮,不由皱起眉头,很难把他跟那晚所见之人的身形重合起来,可是直觉告诉他自己没有认错,所以他才想来问个究竟,即便知道陶然也许什么都不会说。

邢远心的沉默让陶然以为自己的放肆令他不悦了,耸耸肩,正色回道:「逍遥阁,你知道的,我来京城,那是必去之地,这两晚都在那里,大人若不信,尽可派人查问。」

说得如此有恃无恐,那便是不怕人去查,邢远心相信自己查不到什么,眼眸扫过陶然的脖颈,他的衣领没有系紧,可以清楚看到颈上的红斑,想像着那种声色犬马的景象,邢远心不由得皱紧了眉。

陶然凤眸流转,邢远心的反应没逃过他的眼眸,不由苦笑,终于明白了那晚沐燕非为何吻咬他,也明白了当时沐燕非身上散发的杀气是什么了,那时沐燕非一定对邢远心动了杀机,如果他执迷不悟要追查下去的话。

邢远心误会了陶然的笑,只当他是在嘲笑自己的疑心,哼了一声,淡淡道:「其实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注意到,你使剑有个毛病,你喜欢用反手剑,不管哪种剑法你都必会用它,而且非常快,那招我见过很多次,我想我不会记错,而那晚你共用了四次。」

陶然一怔,但很快就失笑了,将眼前空下来的茶盏斟满,随口道:「反手剑人人都会用,难道大人就因为刺客用了跟我相同的招式,所以来怀疑我吗?」

「反手剑的确不稀奇,但沐燕非失手又怎么说?」邢远心话语中带着咄咄逼人的锋芒,紧追着道:「我素闻沐将军爱刀如命,可是他却将刀交给了你,一场争锋,他掉了两次兵刃,像他那样的人,若非不是另有目的,便是宁死也不会弃刀的!」

「你真了解他。」陶然莞尔,品了口茶,又重新靠在围栏前,道:「所以你该直接去问王爷,而不是来跟我说,毕竟我只是个连男宠都算不上的外人……」

「你就一定要这样看轻自己吗?」邢远心霍地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他来时便知道自己今天问不出什么来,陶然不想说的话,没人可以问出来,可听了这番话后,还是忍不住生气,直至看到陶然投来的诧异目光,才恍然回神。

很久没这么冲动了,他还以为几年宦海生涯,已经把他的棱角打磨殆尽,现在才发现那是没遇到让他动怒的人而已,看着眼前依旧淡然的人,邢远心懊恼地想,他何必为了个自轻自贱的人生气?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瓜葛了,若非那晚陶然冒险救他,他根本不会跑来相询。

「其实我今天来,只是想以一个朋友的身分问你,你到底是谁?」邢远心定定神,让自己可以冷静发问:「你怎么会有那么高深的武功?为什么要当刺客?还有……」

他深吸了口气,问:「你当初拒绝我是不是另有苦衷?」

陶然眼帘垂下,指肚轻轻划过手中茶盏边沿,神情难得的沉静下来。

当初的真相究竟如何,知道又能怎样?那段往事不管对错,都已经走过去了,原本刻骨铭心的情感,此刻回头看去,却发现一切都久远得不再想起,不是他薄情,而是他习惯了随遇而安,他不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他没信心可以给邢远心快乐,更害怕将来被怨怼,所以他宁可选择放手。

许多时候,分离并非情深缘浅,而是缘分除了喜欢外,更多的是需用心经营,这份心意,他从来都没有,但是沐燕非有,所以每次当他想退开时,都会被拉回来,若当年邢远心有沐燕非一半坚忍,他们今天走的也许将是完全不同的路。

半晌,陶然回过神,发现邢远心还在盯着他,这才觉察到自己居然在这时候想到了沐燕非,情不自禁的心绪,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我是陶澜城。」他给了邢远心想要的答案,「富商之子,一介布衣,至于三年前的事,与刑部出现刺客有关系吗?」

「你!」坦荡不羁的言谈,反而让邢远心无言以对,他忍不住冷笑:「你变了很多,至少三年前你的话里还有几分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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