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澜城尽飞花[出书版]_分节阅读_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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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陶然微笑看他,「我从来没变过,而你,则不是从前的你了。」

邢远心怫然变色,不再多说,拱拱手,转身离去,他走出长廊,迎面冷风扑来,吹落檐上冬雪,雪花洋洋洒洒打在脸上,让他心绪一清,定定神,又转身过来,陶然不解他的突然伫足,只听他朗声道:「多谢。」

简短二字,说完后便拂袖扬长而去,陶然剑眉微蹙,看着邢远心身影渐远,这才欠身,为自己重新斟上一盏热茶,茶飘淡香,在杯中浮起一层茶沫,陶然用茶盖将茶沫拂开,品着茶,随口道:「消息听完,该练功了。」

「师父,他在威胁你!」

阿一不知何时偷偷藏在了走廊栏杆下,听到陶然的话,他笑嘻嘻冒出头来,完全没有被识破的心虚,趴在栏杆上提议:「让我给他下毒下蛊吧,免得他跑去太子那告密。」

「他若告密,便不会来找我了。」陶然漫不经心地道。

邢远心是个聪明人,无利之事他不会做,否则就不会忍了一日才来找自己询问,也许邢远心只是想知道真相,可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相。

「这件事……」

他原本想对阿一说这件事不要跟沐燕非提起,免得再多生事端,但看到阿一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知要让他保守秘密显然不可能,便索性放弃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是把那位将军再惹生气,在床上欺负自己一顿而已。

不过,想必以后邢远心不会再单独来找自己了,他想,当初跟邢远心的分离放弃,是曾经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死不了人,却时不时的触动,让他感受着那份痛,这几年他一直都借放纵来消磨自己,来掩盖那永远都好不了的痛,现在才发现伤口早就痊愈了,在他没有留意到的时候,那段曾经以为的沉重,在不知觉中已渐远渐轻,而后,渐渐淡漠。

◇◆◇

陶然所料不错,那天邢远心跟他不欢而散后,并无任何异常举动,陶然也没听到他有向太子告密的消息,只有听同僚说起那晚刑部夜审的事,据说皇上为此震怒,罢免了刑部数名官员之职,责令他们严查不殆,又命各部加派差役,以防同类事再度发生。

陶然住的小院离沐王府不远,院门关上后,里面是一片寂静风光,只是院外,早已激流暗涌,之后不久,守城军军营两名副将也因酗酒宿娼被罢职,身为保荐人的霍亲王遭受连累,被勒令闭门自省。

紧接着四皇子被赐封睿王,赐岭南封地,命他择日离京,这道圣论来得突然,把四皇子及拥护他的人打得措手不及,朝堂之上几番恳请留京,都被皇上驳回,最后还是皇后以年关在即的理由求情,才被稍微宽限了几日。

百官不知皇上心意,一时间庙堂之上人人自危,反而刑远心没被影响到什么,依旧在刑部做得顺当,至于调查刺客之事,由于皇上颁下圣论后龙体染恙,没再追问下去,便如此不了了之了。

短短月余时间,朝中几经震荡,不过陶然只遵照暗阁之职做事,倒没被牵连其中,之后皇帝没再召见他,他却没清闲,每天除了教阿一练功外,便是暗中打听宫内消息,沐燕非信守跟他的约定,这段时间很少来找他,陶然知道现在政权之争已是剑拔弩张,沐燕非身为守将,该是很忙,也不去打扰他,只是偶尔派阿一去探探消息,有时兴致上来做几道菜让阿一送过去,只当是犒劳沐燕非近日来的辛苦。

阿一聪颖好学,这一个多月来在陶然的悉心教导下,拳法已打得有几分模样了,虽然只是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不过加上他的蛊毒之术,便如虎添翼,陶然交代他办事也不担心他会失手。

之后过不几天,陶然收到父亲的密函,告诉他家里一切安排妥当,已迁往云南,无需挂念,现在局势难测,不宜再留下去,让他也找机会抽身离开。

身为暗阁中人,他们这么多年已尽其职,但皇室无情,没必要把命搭上,这是当初父子两人的约定,只待局势混乱时设计退离,可是过了这么久,出现了许多变数,陶然的牵挂不多,但只沐燕非一人,就足以让他改变原有的计画,陶然将父亲的密函烧了,苦笑着想,现在他走不了,也不能走,皇室争位,他不能眼看着沐燕非身处险境却独自逃离。

紧接着云南王那边也送来了信报,内容措辞简单,请陶然多管教阿一,让他少生事端,再有一些拜谢之词,陶然知道以云南王的势力,在京城里必定有不少眼线,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连阿一拜师的事也知晓了,不由暗暗吃惊。

沐显钰没有直接联络沐燕非,想来也知道此刻朝局不稳,不想再造成他的困扰,陶然也就没跟沐燕非提起,只在暗中打听消息,以备不测,至于明里,他知道以沐燕非的手段,足以抵挡一面,不需自己相助。

年关便在这种动荡局势下临近了。

三十那天,陶然接到阿南捎来的口信,请他晚上过府赴宴,陶然跟沐燕非已经有很久没见,难得沐燕非公开请他,想是他静养很久,身为皇帝亲信,沐燕非一直漠视的话,反而会令人疑惑,他便乐得顺水推舟,爽快应下了。

阿一第一次在中原过年,兴冲冲地跑出去购置新年需要的物品,陶然被他央求,便随他一起出门,准备买些沐燕非喜欢的礼品。

临近年关,小贩们都早早收摊,集市上颇显冷清,陶然跟在阿一身后慢慢走着,正为选礼犯愁,忽见街道对面有人抬轿走来,轿顶泛银,黄盖红帷,却不知是哪位皇亲经过,陶然不想惹麻烦,转身想走开,却被叫住,一名随行小厮快步追来,对他道:「我家主人有请。」

陶然诧异回头,就见那顶轿子帘面掀起,掀帘的手上戴着的白玉扳指异常鲜亮,陶然剑眉蹙起,已经知道是谁了。

轿子缓行到他身旁,轿帘挂在了旁边弯钩上,他清楚看到轿中之人浅黄衣冠,一个低沉声音道:「很巧。」

「是很巧。」陶然面带微笑,向他躬身施礼,道:「给殿下请安。」

「你倒是清闲。」太子在轿中轻哼:「最近鸿照没有传你服侍吗?」

「没有,最近王爷很忙。」品出了对方话中淡淡的妒意,陶然突然感觉心情不错,故意道:「不过他传话来让我今晚过去共度除夕。」

太子嘴唇轻轻抿起,短暂的沉默揭示了他的不悦,但很快便笑起来,身子向后轻轻靠住,道:「也是,最后一个除夕,总该好好乐一下的。」

见陶然不明,他故作恍然大悟:「原来你还不知,昨日邹宰相在早朝后向鸿照提亲,是皇后亲下懿旨为芷兰郡主做的媒,鸿照应下了。」

陶然一怔,太子又道:「这样的事,任谁都不会拒绝吧?」

陶然近日有听说沐王府跟宰相府走得很近的谣传,至于联姻之说,他也听了不少,沐燕非跟邹宰相同属太子麾下,他们走得近并不奇怪,芷兰又云英待嫁,自会有好事之徒把这些拿来当饭前茶后的谈资,所以他并没在意,但此话由太子说出,意思就完全不同了,若此事真出于皇后懿旨,只怕由不得沐燕非不同意。

「这是自然。」陶然心思在瞬间千回百转,表面上却依旧微笑如常,向太子再次躬身行礼,道:「谢殿下提前告知,王爷大婚,在下可要准备一份大大的厚礼才好。」

似是被陶然的淡然刺伤了,太子表情有短暂僵直,他没说实际上当时沐燕非是拒绝了的,这种天大的喜事,偏偏那个人没放在眼里,公然回绝,虽然沐燕非驳了皇后的面子,让他看了场好戏,但表面上还是要故作安抚,他相信沐燕非会同意的,他们认识多年,他有这个自信可以让对方低头,至于陶然,不管他现在是故作平静,还是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对自己来说都没坏处,一个小卒而已,他不屑地想,只怕鸿照很快就会厌倦了。

不过陶然笑容温和,没一丝闻讯后的茫然和不甘,这让太子禁不住有些失落,再想到陶然混迹风月的劣迹,便为沐燕非的抗旨行为感到不值,哼道:「放弃是聪明之举,毕竟你什么都给不了他,除了让他处境更堪危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刻薄言辞,却没令陶然有任何失态,微笑道:「这世上没一件东西是长久的,若知无法永远攥在手里,不如趁早放开,免得伤人伤己,我想这个道理殿下比我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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