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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天后_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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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回答:“很多话我并不想说明,但我也不想被你无端的误解甚至猜忌。”

刘彻抬头望着殿外光亮渐收的夕阳叹道:“猜忌已经成了朕生命的一部分。阿娇,猜忌是痛苦的。朕需要越信长公主来表示朕对南召的重视,她是朕的姐姐,朕为了天下,可以连自己的外甥都杀,连自己的姐姐都设计远嫁,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把亲姐主动嫁给小国家会被天下笑话),你以为朕是不痛苦的吗?”

“你的痛苦何止是猜忌。”陈娇也望向殿外,涩然道,“昼度夜思,殚精竭虑,日复一日的自律和浅眠,委实痛苦。而你要的又是大汉几代君王最尊崇最向往也是最沉重的东西,你怎么能不痛苦,但是也正是这种痛苦驱动着你,让你无法停下来。”

刘彻怔怔的看着陈娇,一股重来没有过的酸涩和满足充斥了他的全部心房,他以为这个世上再不会有人明白的东西却被陈娇一语中的的说出,那种默契恍如灵魂互换,无法不让他不震撼。

“你好奇吗?”陈娇问刘彻,“好奇我为什么知道?”

刘彻的表情从惊愕到惊喜再到后来的沉思,他低下头,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力和苍白,他说:“朕知道,待在朕的身边,你每天也生活在痛苦里。”

陈娇也沉默了,像最初的刘彻一样,她以为这个世上再不会有人明白的东西,尤其是他不会明白的东西,却被他亲口道出。

曾经陈娇以为她对刘彻索取的是爱情,但她重生后慢慢的明白,她要的是爱情,唯一的爱情,又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他,还有他在她身边的时间和注意力,她想成为他的全部世界,心里眼里都是她。她要的就是那么多,她就是那么贪婪,就是那么霸道。

然而她得不到,因为即使他只有她一个女人他也放不开他的天下,在他心里,她永远都不会成为世界的中心。骄傲如她,高贵如她,她从来就忍受不了求而不得的痛苦,这种痛苦让她不甘,让她努力的适应着他,然而也是这种痛苦让她拼命的坚持下去,拼命的追逐。

她不甘心啊,她不愿就这么输给他的天下啊。

  ☆、第258章 远嫁南召

恢弘的大殿里,夕阳的光亮渐渐隐去,对坐的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良久后刘彻才伸出手,略带薄茧的手掌向上,好似一种无声的邀请。

陈娇抬头凝视着他平和又深沉的眸子,将柔软的手放在他温热的手掌上。

刘彻看着面色沉静的陈娇,殷红的薄唇慢慢露出会心的微笑。

这样深刻的相互理解,有些话,已经不必说了。

“阿娇,你说你有一个办法可以劝说越信长公主?”刘彻与她安静的坐了一会,轻轻拧着她的手问。

陈娇微微出了口气,似乎心情并不轻松,她淡声道:“韩成安负长公主深情在前,明知不可为却被刘陵蛊惑叛国在后,于情于国都不该放过他。”

说到此处刘彻的眸光冰冷,他道:“不错,若非此事为朕的计谋,定有千万将士为他的一念之差付出生命代价,韩成安他死有余辜。阿娇,你的意思是?”

陈娇定定道:“请陛下声言廷尉府,就在今晚,他的生死应由越信长公主掌握。”

“阿娇,你要朕给长公主作交换吗?”刘彻蹙眉道。

陈娇微微摇头,望着外面夕阳已沉的绛紫色夜空道:“交换是手段,而我并非用什么心机手段哄骗长公主,我只是不想她留下遗憾,不想你被人诟病,更不希望她因为恨你而在日后将南召变为大汉的敌人。”

越信长公主暂住的成馨殿中,十二碗朱雀铜灯火光摇曳,将艳红色金凤曲裾的陈娇和素白色暗纹长衣的越信长公主区分的分外鲜明。

越信的瓜子脸越发消瘦了,一双水杏眼好像平静的古井,波澜不兴。她全身都是素白的衣裳,就连发间的唯一一根白玉簪都是银柄无花的样式。

陈娇心里明白,她是在为韩安国戴孝——虽然她完全没有必要,但这身素净的衣饰还是早就让陈娇明白,她对韩家,对韩成安尚未忘情。

何苦呢?陈娇想,尽管她为越信不值但在心底却还是能够理解她,那种镂刻心间的情,怎是一日一夜半月一载便可忘记的。

“刘陵回淮南已经有小半个月了吧。”越信长公主略显苍白的唇轻轻开启,声音凝涩,“他今日命人来传信,希望我能与他见上一面。呵,还有什么好见的,事已至此,不见也罢。”

“真的不见吗,他其实就住在南山的韩宅,策马此去不过半个时辰。”陈娇的声音平淡中带着一丝喟叹。

越信长公主摇摇头,偏过脸去,面色暗淡。

陈娇没有劝说她放开心结,她只是用淡然的口气说:“有一件事姐姐恐怕还不知,韩大人之死,与韩成安有脱不了的干系。”

越信诧异的回过头来,陈娇便将韩安国如何得知韩成安利用私印传信匈奴,如何气急吐血殒命右北平的事说了一番,听的越信目瞪口呆。

她与韩成安一起夫妻八年,韩成安是怎样一个中规中矩优柔寡断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这样的人说他为情所迷她信,说他摇摆不定立场不坚她都信,可她从未想到有一日他会通敌叛国!

“通敌大罪,我在天子那里得知,今晚廷尉府的人就会上门了。”摇曳的灯影下陈娇看着越信长公主说。

“就在今晚吗?”越信凄然的神色突然变作惊讶和焦虑。

“所以姐姐若是能见,还是见一见吧。”陈娇微微颔首道:“他的生死也在姐姐的一念之间,若你想救他,天子不会拒绝的。”

南山韩宅的后堂里,韩成安安静的坐在长案之后,他手里握着一只狼毫笔,骨肉匀称的手指握着那只笔,笔尖落下化作飘逸隽雅的汉隶。

“韩成安。”

韩成安抬起头,诧异的看向被忽然打开的雕花门,门前的流云飞鹤斗篷下,露出越信长公主清秀的面容。

半年不见,他险些都有些认不出了,他的妻子,与他共伴八年的女子,她的纤瘦,苍白仿佛比他们共度的那些时光中所有的掠影都更加单薄。

韩成安就那样怔怔的看着她,片刻后他站起身,依旧是月袍落拓,身长玉立,他说:“公主,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韩成安,你鬼迷心窍了吗!”越信快步走上前去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刘陵给你喝了什么迷药!”

越信公主气愤的瞪着被打懵的韩成安怒道:“你喜欢谁,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为了刘陵可以不爱我,没关系,我越信拿得起放得下!可是你为了刘陵连家国祖宗都出卖,害的公爹急症吐血客死他乡,韩成安你还有脸说你是太尉韩安国的儿子吗?!你还有什么脸面面对韩家的列祖列宗!”

韩成安捂着侧脸,惨淡一笑道:“都是我的错,明知是错,但我无法拒绝她。”

“你!”越信长公主气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甚至觉得这个男人简直不堪到了极点!

“韩成安啊,我怎能不知道你,让你通敌你固然不肯,可是为什么刘陵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难道没有判断黑白是非的能力吗?她在玩弄你你知道吗!”越信说着说着鼻尖就有些酸涩,但她强忍住泪水,冷冷的看着韩成安,“你的眼里除了刘陵,能不能留下一丝理智,你难道没有为整个韩家考虑过吗?!”

“不要再说了!”韩成安忽然火起,怒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在玩弄我!可是……可是……可是我就是停不下来,停不下来的爱上她……我有多恨我自己你知道吗,我有多恨我背叛了你,有多恨我对她言听计从你知道吗,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

韩成安说着说着就已经被自己的自责和懊恼折磨的痛不欲生几近崩溃,他一拳打在朱漆长案上,震洒了桌上酒盏里的清酒。

灯焰的倒影在晃动的酒水中忽明忽暗,好似一种诡谲的预兆。

越信长公主再也说不出更激烈的言辞,她因为气愤胸口不停的起伏着,偏过脸一眼都不想看韩成安,语气冰冷至极:“你找我还有什么事,若要我为你向天子求情,我劝你还是不要痴人说梦。”

她的话好像一下点醒了韩成安,他忽然转身,方才的癫狂已经完全不见,他定定的看着越信长公主道:“不要去,不要去南召。”

越信心中一堵,愣住了,半晌她才背过身去强自镇定道:“与你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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