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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徐后传_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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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喧嚣的街市中,徐妙仪拉着朱守谦说道:“表哥,我们去寻访一个人。”

“谁?”朱守谦问道。

徐妙仪说道:“当年起因是金华知府栾凤和外祖父有了摩擦,说外祖父手下的王总管和糜千户走私货物,出卖情报给张士诚。皇上下令杀了他们,并且将两人的头颅悬挂在外祖父的军帐里,外祖父大怒,骂皇上昏聩,皇上大怒,才会派手下参将李梦庚接手外祖父的兵权。外祖父在帅印交接的宴会上,杀了知府栾凤和他的夫人。他们夫妻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儿女都在苏州城,我们去寻访他们,看能否问出一些往事。”

徐妙仪对着毛骧点点头,说道“当然了,短时间要找到栾家的后人,这需要毛千户的帮忙。”

其实毛骧跟着,也并非全是阻力,有时候还能行个方便。毛骧通过关系很快得到了栾家后人的住址,将纸条递给徐妙仪,问道:“你说那家银楼在那里?”

居然真的要亲手去给宋秀儿挑头面首饰!

得到地址的徐妙仪巴不得“过河拆桥”呢,指明了方向,“……你快去,再晚人家家就打烊了。”

毛骧一笑,指着腰间的令牌说道:“不要紧,打烊了也能叫店家开门。”

徐妙仪有些替宋秀儿高兴,毛骧虽然有时候凶一些,但是他对宋秀儿是用了心的,没想到习武之人动起情来,比起文人还要温柔仔细呢。

比如燕王朱棣,他就能觉察到我的心结,带着我去旧州黄册库看卷宗——不行!怎么又想起他了!

办正事要紧!徐妙仪努力将杂念抛开,飞身上马,对朱守谦说道:“表哥,我们去找栾家后人。”

栾凤生前贵为知府,夫妇都死在叛贼谢再兴剑下,本以为他的后人会倍受体恤厚待,生活无忧,可是当徐妙仪和朱守谦找到了栾家大宅,门口的牌子却换成了“沈宅”。

看门的大爷说道:“栾家?他们家早就没落了,欠了一屁股帐,将这座宅子抵押出去,被我们老爷买下来了。”

居然连宅子都没保下来?徐妙仪觉得奇怪,“那您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看门大爷说道:“举家借住寺庙的房子,挑灯夜读,想要考科举出人头地,重振栾家的名声呢。”

  ☆、第95章 桑扈裸行

昔日知府的子女,居然沦落到借居寺庙的地步?徐妙仪和朱守谦都有些难以置信,心中疑云更多了。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寒山寺是唐朝就兴建的古刹,香火鼎盛,唐朝诗人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这座古刹通过诗歌广为人知。

天已经黑了,突然之间连徐徐晚风都停住了,乌云遮月,徐妙仪看了看天色,对朱守谦的护卫统领胡重七说道:“今晚会有大雨,我们在寒山寺住下,明日一早回船,你去驿站和毛骧他们打声招呼。”

徐妙仪知道胡重七是明教的人,她是故意支开他。

胡重七有些犹豫,“可是徐大小姐和靖江王没有护卫怎么行?”

徐妙仪指了指腰间的匕首,“我和表哥都会武的,会自己保护自己,再说寒山寺是千年古刹,又不是荒郊野外,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快回驿站吧,否则我二哥他们见我彻夜不归,肯定会担心的。”

“这……”胡重七看了看朱守谦。毕竟这位才是他的正主。

朱守谦点头说道:“去吧。”

胡重七拍马离开了,天空亮起了一道闪电!将整个寒山寺照得如同白昼般,连塔顶的琉璃瓦都纤毫毕现,只是那么一瞬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像是被怪兽吞噬干净了,仿佛刚才的寒山寺只是幻觉。

随后“轰隆”一声,黄豆大的雨点就那么触不及防的落下来。朱守谦张开宽大的袍袖,将徐妙仪罩在怀中,还牵着两匹马,走到寺庙廊下,重重的拍着庙门。

咚咚咚!

一个老年知客僧开了门,见徐妙仪和朱守谦气质不凡,衣饰华贵,晓得来了两个出手阔绰的香客,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是来避雨的?请往这边禅房请。”

徐妙仪在市井多年,精通人情世故,爽快了捐了五十两银子,才说起了正事,“我们兄弟两今天一来是避雨的,二来是寻访故人。”徐妙仪出行都是穿着男装。

雷雨天来了两个财神爷,知客僧忙问道:“请问施主寻访何人?”

徐妙仪问道:“听说栾家姐弟寄居在此?栾家本是官宦人家,为何如此落魄?”

知客僧面有惋惜之色,说道:“唉,栾家世代书香,家里出过知府高官呢,可惜死于非命,家世尚在,偏偏叔伯们都是不争气的,家产败了个精光,举家回到老家桐城守着祖传几亩薄田度日了,栾家姐弟被叔伯们排挤,连活命半亩地都分不到。就在寒山寺寄居住下,栾八郎刻苦读书,明年春天要考秀才,在杭州的书院读书,只有他姐姐在寒山寺。”

徐妙仪推算着年龄,“栾家小姐还没出嫁?”按照生辰年岁,栾小姐应该三十出头了。

知客僧深深叹了口气,“您还不知道吧?栾小姐有些疯癫,谁敢娶她?好在她人虽然疯了,但是有一副好丹青,我们寒山寺藏的古画佛像都是她修补的。正因如此,我们主持给了栾八郎书院的束脩和赶考的银两,还雇了两个婆子照顾栾小姐。”

听说栾八郎远在杭州的书院,徐妙仪和朱守谦很失落,又听栾小姐疯癫,失落干脆变成失望了,不过来都来了,怎么都要看看的。

朱守谦说道:“请禅师带路。”

知客僧将两人引到了后院一处清净的禅房,一个婆子开了门,听明了来意,婆子叹道:“我们家小姐只有修补古画和作画的时候脑子是清醒的,其余的时候不是发呆,就是发疯,她有时连自己亲弟弟都不认识,更别提你们这些故人之后了。依老身看,你们还是请回吧,别白费力气了。”

徐妙仪笑道:“不要紧,我们就是来看看她。”

婆婆举起一盏气死风灯笼,说道:“随我来吧,小姐正在静坐听雨。”

一座五层高塔处,最上一层最明亮的房间就是栾小姐的画室。屋里挂满了各种修补了一半的古画,多半是佛像,屋里铺着三张罗汉床那么大的画桌,画桌上搁着各种颜料和树林般多的画笔,栾小姐抱膝坐在窗台上,听着暴雨落在瓦片上的声音。

“小姐,您坐在窗台作甚?万一窗户没关好,掉下去了,这里五层高塔,不是草屋平房啊!”婆子快步跑过去,将栾小姐连拖带拽的按在交椅上,“来了两个客人,说是您父亲故人之子,来看你的。”

琉璃灯下,徐妙仪看清了这位集天才和疯子的栾小姐。她相貌清秀,一双眼眸犹如古井深潭,表情呆滞,不停的在交椅上挣扎,“下雨啦,我要听雨,听雨!这里听不清楚!雨在和我说话呢!”

婆子说道:“天要下雨,待会雷劈下来,您又要害怕的尖叫了,窗户边多危险啊,您坐在这里,照样能听见雨声。”

栾小姐不再挣扎了,却不停的重复说道:“说话,雨在说话,说雷电欺负她,呜呜,她哭了,你听,她哭了。”

那婆子无奈的对徐妙仪两人说道:“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们小姐就是这样,疯疯癫癫的,我们说我们的,她说她的,谁都不明白她的意思,像个孩子似得。要不是有一手画技傍身啊,恐怕早就流落街头行乞了,唉。”

徐妙仪问道:“栾小姐为何变成这样?生来如此?”

婆子说道:“听她弟弟说,小时候她的父亲栾知府是个才子,精通诗画,文韬武略,栾小姐跟着父亲,聪明绝顶,当做男孩教养着。可惜亲眼看见父母死在仇人剑下,受了刺激,就疯癫了。”

按照刘辰写的卷宗。当年谢再兴在宴会上追砍栾凤,被妻子王氏阻止,谢再兴先杀王氏,后杀栾凤,这个仇人应该就是外祖父。

看着疯癫的栾小姐,朱守谦和徐妙仪对视一眼,心中五味杂陈。电闪雷鸣,栾小姐果然吓得蜷缩起身体,瘦瘦小小的身躯在交椅上团在一起,像一只受惊的刺猬,“雨在哭,你们听,她哭了,莫哭莫哭,你听我一言,忍一句,祸根从此无生处。

饶一著,切莫与人争强弱。耐一时,火坑变作白莲池。退一步,便是人间修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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