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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劈棺_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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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伯一边搬着东西一边唠叨:“这一箱子三百两银子,是墨凉县令送给我的盘缠;这盒文房四宝,是玉州知府送你的薄礼……”

贺敏之笑道:“这文房四宝可不薄,都是赤金的,用了只怕手酸。”

贺伯拿出两块黑沉沉的铁疙瘩:“这是咱们以前用着垫鸡窝的,我舍不得丢了,还带过来接着使。”

贺敏之赞道:“这个好,我正发愁你把这个落下了。一会儿我去买小鸡和鸡笼,就养在后院。”

三人说笑着收拾完,贺伯拿着几个随身包裹进了西屋。

贺敏之发现石桌上尚有一个小包裹,忙道:“这里又是什么?贺伯怎么也不收到房里去。”

聂十三淡淡道:“这是我的,我打算出门远行,游历江湖。”

一时无声,暮春的阳光有些热,风暖洋洋的吹过,聂十三前额细碎的发丝轻轻扬起,轮廓深刻,眼神似一头初成年的豹,近乎冷酷,暗藏炽热。

良久,贺敏之嘻嘻一笑,声音却有些干涩:“成名趁年少,名剑出鞘,羽翼已丰,小小靖丰城,自然关不住你试剑江湖的心意,去吧。”

聂十三道:“你放心,我答应陪你十二年,我出门的年数不算,自会补上。”

贺敏之摇头,声音低不可闻:“不用,我哪有那么多时间……”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轻笑道:“这是你檀师兄的琴换的,带上罢。”

想了想,又取出一个纸袋,塞到聂十三手里:“这是二两君山银针,听说是你爱喝的,也带着,反正我留着也喝不出好坏。”

眯着眼看了看日头,又道:“天色尚早,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出城,我忙得很,要去买鸡,就不送了,江湖风波险恶,你自己小心就是。”

说罢推门匆匆而去。

居然又逃开!

聂十三捏着纸袋,纸袋上残留贺敏之的体温,茶香飘溢,心里又是痛惜又是欢喜,明明舍不得,明明很重视,却偏偏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贺敏之,实在是让人爱得牙齿痒。

收拾起包裹,贺伯已经走了出来,神色有些漠然有些了然,打开院门,道:“记得回来。”

聂十三道:“贺伯你让我走?”

贺伯脸上有种洞察世情的宽容:“你不光武功好,心思也深,江湖虽大,却定会是你的天下,我一个老头子难道还能拦得住你?”

看着他出门,忍不住道:“以后不可让小少爷伤心。”

聂十三站住,声音略低,却如同发誓:“聂十三此生,绝不负贺敏之。”

暄靖九年,四月初三,聂十三初涉江湖。

以后的百余年间,偌大江湖,没有一个人的名字可以在聂十三这个名字下抬得起头来,没有一个人的光芒不被聂十三掩盖。

四月十五,檀轻尘抵达临州,临襄王的睿智英明,使得中原两州深受恩泽,民心所向,致使此后数年两地百姓只知临襄王,不知皇上。

贺敏之勤恳当值,大理寺众臣原本听说探花琼林宴上索要宅子一事对他颇有不屑,但日日相处下来,发现此人除了小气了些,谈吐举止、人品态度却是令人心喜。

七品司直贺敏之,在大理寺如鱼得水。

转眼就是五月初五端阳节,文帝按习俗宫中赏宴群臣,贺敏之品级低,自不在宫宴之列。

贺伯自来靖丰后,养了一对鸟,一早就出门遛鸟去了。

贺敏之闲极无聊,清早起床就在院中裹粽子。

糯米红枣等物已经泡好,贺敏之动作轻巧,手指在碧绿的菰叶中上下翻飞,不多时已裹好一竹篮。

在墨凉镇时,因贺伯年老不爱吃,每逢端阳,贺敏之一向只裹白米粽应景,去年聂十三说玉州豆沙粽和鲜肉粽名扬天下,虽冷着一张俊脸不说要吃,言辞间却颇有遗憾。

贺敏之看不得他这等馋猫样,咬牙切齿的买来鲜肉,用细盐、姜片、艾叶等调了味,裹了三个蒸熟,放到白瓷碗里,筷子一夹,每个分成四块,块块见肉,芬芳和润,酥烂嫩鲜,肥糯不腻,吃得聂十三几乎要把舌头吞下去,双眼发亮,欢喜鼓舞之余,不忘拿出江家大少的派头淡淡赞道:“不错,真是不错!”却被贺敏之冷笑着一脚踢翻竹椅:“饕餮之徒。”

想着不禁笑出声来,指间裹到一半的粽子倾斜,白米沙沙落下,贺敏之轻声唤道:“十三……十三……”语气温柔酸楚,却又带了一丝决绝。

正自发怔,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徐延身着便装,一张胖乎乎的圆白脸上满是笑意:“贺大人,皇上请您宫中叙话。”

贺敏之笑道:“皇上此时不正饮宴重臣吗?怎么有空见我?”

徐延低声道:“宫宴嘛,皇上露一面就行啦,贺大人最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今日又是端阳节,皇上怎会没空见您?咱们赶紧去吧,别让皇上在丹鹤苑等急了。”

听到丹鹤苑三字,贺敏之神色微变,拎上几只粽子,道:“走吧。”

丹鹤苑满种榴花,如火如荼。有些花已结子,隐约枝头,苍苔斑驳,落英缤纷,于极尽艳色中带了几分春去的哀婉。一只丹鹤带着两只小鹤在树下梳着雪羽,悠闲得趣。

看到贺敏之走近,文帝微微一笑:“敏之来了,这些时日在大理寺可好?”

贺敏之笑道:“微臣很好,大理寺众人恪尽守职,对我也颇多照顾。”

文帝凝视着榴花,低声道:“五妹极爱榴花。当年看她远嫁,实在是我毕生的憾事,现如今大宁国泰民安,四夷拜服,五妹却等不到这一天。”

叹口气:“只为来时晚,开花不及春。”

贺敏之静静听着,待他说完,将粽子捧上,道:“微臣不爱榴花,今日端阳,微臣按家乡玉州的裹法,给皇上裹了几个粽子。”

文帝喜道:“徐延,拿去煮了,中午朕和敏之一道用膳。”

徐延凑趣笑道:“江南的裹法原就和靖丰不同,贺大人着实有心,不枉皇上疼惜。”

忙拿了粽子下去。

文帝道:“敏之,这丹鹤苑寂寞了二十年,日后你若有空,不妨多过来坐坐,也陪我说说话。”

贺敏之沉吟半晌,正待答话,一个人已大步走来,正是太子傅少阳。

太子一身淡黄锦绣轻衫,浓眉凤目,看到贺敏之,脸上却有种不加掩饰的憎恶:“你怎么在这里?”

贺敏之起身,恭谨行礼,却不答话。

文帝皱眉,不怒自威:“朕让他过来的。不经传召,你擅入丹鹤苑又是为何?”

太子低下头,声音里有些黯然:“母后让我来看看父皇,问要不要一起进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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