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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劈棺_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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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已有几分醉意,大笑道:“聂护卫武功好,不妨耍几套剑法瞧瞧,说不定比杂耍还要好看些。”

聂十三淡淡道:“今日未曾佩剑,我耍酒杯给太子瞧罢。”

说话间,拿过一只龙泉窑的淡青瓷杯,倒满竹叶青,手腕轻抖,酒杯直飞往太子案前。

侍立于太子身侧的两名护卫身形闪动,一人翻腕亮爪,迎上酒杯;一人袖中抖出一条银光粲然的软鞭,卷向聂十三。

眼看着那人堪堪捉住杯子,不妨酒杯骤然下沉,一声轻响,竟深深嵌入太子身前的紫檀案上,杯口与案齐平,杯中酒一滴未洒。

这只酒杯釉质透明如水,胎体质薄轻巧,真是稍用力就会捏碎的珍品,此时嵌入坚硬细密的紫檀,竟如同利刃切入豆腐般轻松,电光火石间,软鞭已如灵蛇般缠往聂十三双腿,却陡然变招,鞭梢抖得笔直,直击聂十三胸口。

聂十三拈起桌上牙筷,毫无花巧,随手一挥,嗤的一声轻响,矫矢腾挪变幻无方的长鞭立时脱手,牢牢钉在了桌面,像被捏住了七寸的蛇,软软瘫下。

聂十三拔起筷子,衣袖轻拂,长鞭飞回那名侍卫手中。也不看太子一眼,径自落座,很专注的吃着河豚,吃得很快,却丝毫不显粗俗。

举座皆惊,太子的脸好比开了染料铺子,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红里透着青,白里发着紫,握着拳,咬着牙,却找不到机会发作。

莫太微怔怔看着聂十三,觉得这个俊美而冷静的少年似足了一头休憩中的雪豹,安静着却仍然让人感觉得到那份潜伏的危险。

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剑,锋芒深邃的激起了他幽并游侠的遥梦,莫太微不禁略有几分怅然和向往。

一时傅临意大声笑道:“莫大人这酒席吃着有些嫌素。”

莫太微哪有不明其意的,即刻笑着令重金请来的一班歌舞姬人陪酒。

八名舞姬身着鲜红薄纱跳着从火莲部落传来的绚波,这种舞节奏欢快,舞姬们腰肢扭动,媚态横生,大合傅临意的胃口,不停叫好。

舞毕,一青衣歌姬手挥琵琶,唱一曲前朝苏学士的明月几时有,唱罢,又唱一首辛幼安的青玉案,声音犹如山泉一般潺潺流过: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听到最后一句,聂十三偏过头,凝视灯光月影里的贺敏之,见贺敏之正侧着脸,眼眸微抬,斜睨着自己,当下微微一笑,黑宝石似的眼睛似乎融进了所有的星光,流光溢彩,贺敏之立刻垂下眼睫,盯着手里的一杯竹叶青,嘴角却漾起一丝笑。

月在中天,贺敏之举杯饮尽杯中酒,笑道:“太子殿下、莫大人,今夜元宵,下官本不该败兴,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却是不敢耽误案情,我这就去牢里问问人犯的口供。”

莫太微一愣,看太子一眼,道:“贺大人何不明日升堂时再问?夜色已深,不如早些休息。”

贺敏之叹道:“明日忙得很,没空问。下官这便先行退席。”

太子正待说话,傅临意已笑道:“也是,贺大人因公废私惯了的,一贯的无趣。咱们别搭理他,接着吃。”

贺敏之带着聂十三退席,直奔临州重狱而去。

张祥正无聊,把火炉烧得旺旺的,跟几个兄弟把一枚枚小炮竹点燃了丢到牢房里炸一个女囚取乐。那女囚衣不蔽体,胸部半露,惊惶之下,在狭小的牢房内挣命逃窜,只把张祥等人乐得直叫唤。

一个唤作王四的狱卒极是机灵,突然捅了捅张祥,陪笑道:“头儿,似乎有人敲门。”

张祥侧耳一听,果然有轻轻的敲门声,骂道:“大半夜的,敲你娘的牢门!”

一边让王四开门瞧瞧去。

王四披上外衣,开了门,见两个年轻人静立在门外,放下了心,想着多半是来探监的,粗声吼道:“干什么来的?重狱可不是闲杂人等随随便便来的地方!”

身着银狐裘的年轻人笑得十分温文:“下官是大理寺丞贺敏之,麻烦这位差爷了。”

第二十三章

临州重狱原是个大院子,厅堂也有些刑堂的意思,烧着几个火炉,设着诸般刑具,墙上挂着皮鞭、夹棍,顶上垂下铁链,地上立着几个木架,木架上隐有紫黑色的血迹斑斑。

透过火光,只见两边一顺溜的一间间牢房,三面都是厚厚的石墙,一面钉着碗口粗的木桩,甚是森严。

贺敏之坐在厅堂里的木椅上,聂十三立在一旁。

张祥看了聂十三出示的腰牌,知是大理寺六品带刀护卫,又想起前几天殷夫子说靖丰要来一位贺大人复查睿王谋逆案,确认无疑,忙下跪请安。

王四想着刚才有些冒犯,垂着头不敢言语,张祥却觉得这位贺大人似曾相识,而聂十三虽神情漠然,更是让自己芒刺在背,仿佛前世的仇人索命来了。

贺敏之笑道:“五年不见,张大哥已是狱正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张祥忙抬头笑道:“大人见笑了。”心下琢磨,五年前可曾见过这两人。

看到火光下贺敏之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右眼角下一颗小小泪痣,登时冷水淋头:“你……你是那年……”

猛然看向聂十三,聂十三已长成高大少年,面容身形都看不出当年秀美孩童的样子,但那双眼睛却是一直未变,纯黑得不掺一丝杂色,清醒得近乎冷酷,兽一样静,瞳孔却缩成细细一条线。

一时双股战战,惊怖欲死。

噗通一跤坐倒,裤裆中渐渐有水迹蔓延开,竟已尿了裤子。

这个张祥,折磨人从不手软心寒,一旦自己祸事临头,却是比谁都胆小懦弱。

贺敏之一笑,也不理他,指着王四:“辛苦这位差爷带我们去看看檀轻尘。”

顺着昏暗的甬道往里走,鼻端尽是血腥气,汗臭味,甚至有腐烂的气息。

火把光亮中,狱中的囚犯一个个衣衫褴褛,污秽不堪,看到火光,有人醒过来瞪着眼,眼神却已丝毫没有活气。

监狱本就是活人的地狱,一入重狱,便是活人中的死人。

在甬道尽头的一间牢房里,薄薄一层稻草上卧着一个人影,王四低声道:“这位就是睿王爷。”

贺敏之点头,示意王四离开,王四殷勤的点起石壁上的油灯,方自告退。

檀轻尘已被惊醒,靠着石壁端坐着,冲贺敏之微笑。

幽黯霉湿的监牢里,檀轻尘却像身处繁花似锦的春光下,神态自若。

着一身染血的囚衣,却从暗处寂静的透出风华气度,风华不掩,气度不减:“清筝向明月,半夜春风来。敏之,三年不见,你可安好?”

深情款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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