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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_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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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瑾躬身,恭送张皇后。待红裙宫人行远,才转身返回内殿。

  室内未点香,只有苦涩的药味飘散。

  本该躺在龙床上的天子,此刻却靠坐而起,腿上架着一方矮桌,两个内官伺候笔墨,正快速写着什么。

  弘治帝年不及四旬,已是两鬓斑白,骨瘦如柴。眼眶凹陷,眼底青黑,正如久病之人。然脸色却是奇怪的红润,手指也极度的有力。

  看着中官碰着的玉盒,宁瑾知晓,天子又服了丹药。

  “陛下,万请保重龙体。”

  “老伴之心,朕知晓。”弘治帝没有停笔,口中叹息道,“时不待人啊。”

  宁瑾眼眶一红,再说不出话来。

  “皇后走了?”

  “回陛下,娘娘已回坤宁宫。”

  “太子呢?”

  “奴婢已遣人去了文华殿。太子早读已过,应……”

  宁瑾话未说完,殿门外已传来中官禀报声,继而是匆匆的脚步声。

  转眼间,一个身着大红盘龙服,头戴翼善冠,腰束玉带,脚蹬皮靴的少年已闯了进来。

  “父皇!”

  少年脸带焦急,顾不得其他,直冲到弘治帝身前。俊俏的面容与弘治帝早年极为相似,却没有半分苍白羸弱,只有健康丰盈。

  少年正是当朝太子,年仅十四岁的朱厚照。

  朱厚照行礼,弘治帝轻咳两声,道:“靠近些,朕有话同你说。”

  无需天子吩咐,宁瑾等中官迅速退出内殿,关上殿门,立身守在门后。

  “父皇身体要紧,有什么话可等以后再说。”

  “没有以后了。”弘治帝微微摇头。

  “父皇……”

  “无碍,朕病了这么多年,早已是看开了。”

  弘治帝终生未有嫔妃,只有皇后一妻。幼子早殇,朱厚照是他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对朱厚照,他既是严父,更是慈父。

  “朕写这些,你且牢牢记下。”

  纸上所写均是朝臣的名字,有文臣也有武将,部分以墨线勾出,部分却点了红痕。

  “以墨勾出者,皆为重臣,可用。以红点出者,殿试之后,将交由刑部大理寺严审。”

  不等朱厚照出声,弘治帝重重点着几个名字,道:“记住这几人,不管刑部和大理寺说什么,都不得赦免。朕已交代牟斌,他会做好此事。”

  弘治帝的口气,俨然是在交代后事。

  朱厚照虽不喜读书,素有顽劣之名,然却天性纯孝,见父亲这般行事,禁不住眼圈发红,泪水滚落。

  “父皇!”

  “别哭。”

  弘治帝轻轻拍着儿子的肩膀,表情有无奈,有不甘,更有痛惜。稚儿尚小,他却已病入膏肓。不求多,哪怕再给他十年,五年!耗尽心血教养,也可放心离去。

  现如今……

  深深叹息,弘治帝想起太祖高皇帝曾对懿文太子言:杖有刺,吾代尔除之,方可握。

  他可以不要英名,狠下心来仿效而行,却是时不待他,再不能为。

  “父皇得天庇佑,定会龙体康泰!”

  “傻话。”弘治帝笑了,不以尊称,只道,“为父交代这些,你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

  朱厚照抹掉眼泪,仍是眼眶通红。

  弘治帝亦是鼻酸。

  天命之数不可违,他也只能多撑一天是一天,尽量为儿子铺好路,选好辅佐良臣。至于牟斌所奏之事,当留给太子处置,以威慑群臣。

  弘治帝撑着病体,在乾清宫内教导太子。

  牟斌返回锦衣卫北镇抚司,先后遣出三队缇骑,两队往北,一队向南。

  往北者,目的地是宣府大同。向南者。目的地则是南昌,宁王受封之地。

  朝中风起,勤练策论的杨瓒并未来受到影响。仅是由李淳口中听闻,向张府和杨府递送拜帖和文章的贡士都未得一面,方微微皱眉。

  “张学士将要致仕,投递名帖之人并不多。杨大学士却是一人不见,难免有些奇怪。”

  李淳三人谈论时,杨瓒少有出言。偶尔出声,也多是谈论策论文章,如同闫璟对峙,锋芒大露之举,再未曾出现。

  他不提,李淳等人却不会沉默。

  他们已同闫璟交恶,自不希望闫璟在殿试中大放异彩,得天子青眼。

  见三人确是提心,杨瓒不得不出声安慰。

  “三位仁兄担忧之事,九成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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