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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难为_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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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一时,膳房里的小内侍拎着沉重的食盒送来早膳,清风明月已命人在屋内支起桌椅,明湛招呼范维一道洗了手,坐在桌前,一样样精致的小菜饽饽点心铺陈开来,衬着雅致的青瓷,分外精细。

  清风拿了两个荷包递过去,笑道,“我们初来乍到,麻烦两位小公公了。”

  二人自是谢恩不迭。

  三样粥品,八样小菜,四样饽饽,六样点心,就是明湛在家也没这样丰盛。不过他没有动箸,一桌子花花绿绿的早膳,没一个是冒热乎气的。

  明湛写道,“你们散去分了吧。让所有的人闭紧嘴,不可外传闲话。”起身回房间。

  明湛是个很沉住气的人,他身边的人也都很沉的住气,绝对没有那种瞎瞎蛰蛰、大惊小怪的人物儿。范维不放心,还是跟了进去,准备劝上一二,“温公公以前也是在宫里伺候过的,要不让温公公出去打听打听,四爷的身子最要紧。”

  “不必。”明湛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范维,写道,“我心里有数,你出去吃饭吧,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下马威来的比想像中的更快。

  范维用过早饭,瞅着时辰,便收拾了书本随明湛去闻道斋念书。

  皇帝给儿子们请的先生,自然不是徒有其表的草包。

  一等一的博学大儒,诸子百家信手拈来,口若悬河,学识渊博,比曾经教明湛的先生要强出一座山去。

  明湛口不能言,先生也无从考较他的学问,简单的问过他读到哪儿,便接着给他继续讲了一段儿,留下抄写的功课。

  明湛发现所有的人都对他很冷淡,是啊,他一来先把魏太后魏贵妃姑侄俩得罪个遍,搬到石榴院,皇上与后宫也没赏他什么东西,他又不具备镇南王府的继承权,若是有人跟他亲热,他该怀疑那人的居心了。

  明湛按照皇子们念书的规律,上午习文,下午骑射,倒也老实。

  膳房里见明湛并未发作,自然更加有恃无恐,明湛硬生生的三天米不沾牙,照样生活。就能挨饿这一点儿看,范维也佩服明湛。

  明湛的脸色有些憔悴,这是自然的。知晓内情的如范维会担心,三天不吃饭,不憔悴也难。不了解的如皇子们会想,给太后难堪,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被穿小鞋儿是一定的。

  所有人都等着明湛出招,看这小子在慈宁宫的气焰,不像忍气吞生的人哪。连范维都在猜测,明湛会如何应对,总饿着也不是法子哪。

  明湛的晕倒没有任何先兆,前一刻还坐在马鞍上射箭,说倒就倒了。若不是教他骑射的师傅在旁边儿,非出大事不可。

  范维脸都白的跟纸一样,扑过去直掉泪,摇着明湛喊,“四爷,四爷,你这是怎么了?四爷?”

  这天恰好是凤明澜纳侧的好日子,除了凤明瑞为人寡淡没去喝喜酒,凤明祥带着凤明禇出宫玩儿了。所以凤明瑞恰好也在小校场,见凤明湛倒了,自不会袖手,过去狠掐明湛的人中,明湛仍未醒。

  凤明瑞一指身侧的大太监道,“赶紧去上书房回禀父皇,说凤明湛在校场晕过去了,领了牌子去太医院叫个稳妥的太医来。”

  此事拖延不得,明湛虽然失宠,身份儿摆着呢,才来帝都三天便出了事,谁担的起镇南王的愤怒?

  武师傅一把抄抱起明湛,后头跟着凤明瑞、抹泪儿的范维以及两个小太监,急步往石榴院赶。宫廷里规矩森严,皇子们群居在一处儿,这地方最要紧不过,不是随便进的。武师傅被麒麟门的侍卫拦住,凤明瑞瞧着这儿离石榴院还远着呢。再一瞅明湛带着的人,范维脸上带着稚气,细不伶仃的百无一用,还有个小太监,年岁也不大,俱是不中用的。

  凤明瑞自己身边儿的大太监被差去请太医了,这里头,还就是凤明瑞稍微高大些。

  凤明瑞只得接过“重任”,俯身道,“师傅你把明湛放我背上吧,里面你不好进去的。”

  凤明瑞也不过十三岁,自认有膀子力气,哪知凤明湛一身胖肉,沉的要人命,险些把凤明瑞压到地上去。小太监水银担心道,“主子,要不还是让奴才背着四爷吧。”

  “你还没他高呢,哪里背的动。行了,你们两边儿扶着些,走吧。”凤明瑞一咬后槽牙,额角暴出三五青筋,拼了!

  

11、麒麟镇纸

  请太医也要有流程的,并非如电视上所演,随便谁说宣就宣的。宫廷中,凡有用医用药的都要先报于皇后抑或皇帝,领了牌子方能去太医院宣人。

  凤明瑞的处境,明湛约略猜的出一二,凤明瑞并不得魏太后的喜欢。所以凤明瑞不可能把明湛的事报于后宫,反倒是差人直接找到了上书房。

  凤明湛的身份处境很微妙,冯诚伴驾多年,是凤景乾潜邸带出来的老人儿了,甚至冯诚与凤景南也是有交情的,虽多年不往来,到底有一份旧日情份。也不敢隐瞒,直接上报。

  凤景乾想了想,起驾去了石榴院。

  凤景乾坐在床沿儿,明湛静静的躺在被褥中,脸色暗黄而憔悴,完全没有以往的白嫩,小小的嘴巴上也失了血色,暴出一层干皮。

  太医听说皇帝亲临石榴院,将临时指派的实习生换成了太医院院判,挎着小药箱,踩着风火轮,十万火急的去了。把了脉,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体虚,行礼后将明湛的症状说了,委婉道,“兴许四公子刚到帝都,或有水土不服,饮食不调,又受了惊吓,这才晕了过去。不知这今日四公子膳食都用过些什么?”

  范维也是个机敏的人,此际他早明白了明湛的用意,跪在地上,含泪道,“皇上,请准草民私下回禀。”

  太医侍女们自然识时务的退下。范维便将这些天膳房里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落泪道,“四公子素来傲气,说我们本是外头进来的,跟皇子们住在一起已经是天大的恩典,若为一口饭食闹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四公子驭下甚严,这宫里我们都是头一遭来,两眼一摸黑,就是我想拼着惹公子不高兴去问一问原由,也不知道该找谁问谁去?”

  “四公子总说刚到帝都,陛下您一片慈心,日理万机,我们在宫里,不能孝敬皇上,反倒一草一纸皆要皇上破费,些许小事而已,说出去又有什么意思?宫里人多口杂,若有小人岂不趁机造谣生事、兴风作浪,离间了骨肉情份,岂不罪过?谁知突然就晕过去了。”范维说着就是一通哭。

  这帮欺上瞒下的狗才,凤景乾心下微怒,眼睛落在房间里素净的摆设上面,博古架上只摆了三五件充门面的古物,书案上一套青花的文房四宝,一件玉麒麟的镇纸。

  眸光一闪,凤景乾起身,行至案前拿起镇纸,细细究量。镇纸身侧刻了一行小字:麒麟如意,玉石同寿;贺弟景南十八岁生辰。落款只有一个“乾”字。

  这件麒麟镇纸是凤景乾送给凤景南十八岁生辰的礼物,那会儿凤景南也是住在石榴院,兄弟两个因母族低微,处境落魄,多少甘苦与共。记得凤景南十分喜爱这件麒麟镇纸,一直放在案头把玩,等闲人碰一下都不行。如今凤景乾睹物思人,再看明湛如今,竟比当日弟弟还要辛酸几分。凤景乾纵铁石心肠,也难免心伤。

  凤景乾并没有多说,只是命人好生服侍。回头将膳房为明湛准备膳食的总管到送饭的小公公,一串拉出来,全部杖毙。接着一把邪火烧到内务府总管头上,“朕命你们好生修缮石榴院,你们是怎么做事的,陈列摆设、古董字画、一应用具,屁都没有?你们是准备让镇南王亲自把家用送到内务府,你们才肯送去,是不是!”

  “臣不敢,万岁,臣不敢。”内务府总管陈延叩头如捣蒜,喊冤道,“万岁,臣已遵贵妃口谕都备好了,只是没有旨意,臣也不敢私下送去。”

  “好!好个贵妃!”凤景乾“呯”的一拍书案,手边儿立着的描金绘彩的小茶盅铛啷一声倒要案上,滚了几滚,啪的掉在了地上,粉身碎骨。凤景乾冷声道,“按嫡皇子例,把你们备的东西送去。若朕再看到有半分不妥帖之处,朕要你的脑袋!”

  内务府总管屁滚尿流的滚了。

  

  如果凤景乾没有看到那方麒麟镇纸,也没这样火大。没有人比他再懂得贫微的难处,身在皇家,微贱起来比外面的贫民尚且不如。他为什么要争上游、争帝位,少说道那种为国为民的屁话,他就是为了让母亲和弟弟过上好日子,再不能让人小瞧。

  为什么他如今做了皇帝,反倒让弟弟的儿子受到这样的怠慢?

  政治是政治,形势是形势,别说他与凤景南关系融洽,就是真有一天翻脸,明湛该生该死,也不能由一群下作的奴才欺辱作贱!

  凤景乾直接杀到宜德宫质问魏贵妃,劈手一记耳光,牡丹花瞬间凋落,凤景乾怒道,“你跟天借胆!敢克扣明湛!幸而你不是皇后,不然朕的皇子们焉有活路!你既无德无才,焉配打理后宫!从今日起,你就好好的给朕在宜德宫念佛,没朕的旨意,不准妄出宫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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