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嫡子难为_第58章

石头与水Ctrl+D 收藏本站

  这是一个二进小院儿,偏东北角儿,里面陈设简陋,侍卫锁了两间屋子,婆子丫头锁在另一间屋里。魏宁的眼睛扫过惊慌失措、妆容散乱的丫环婆子,再看向躺在地上的颈间刺穿金簪的四旬妇人,颈动脉的血仍旧在缓缓的流出,染红了青砖地面,这妇人面色细白,头上尚在一二金玉首饰,用来自尽的金簪光华灿灿,可见在府中有一定的地位。

  这妇人虽死,面色却极其安详,并无一丝惊惧,好像料到如此结局一般。明湛眸光一闪,落在妇人颈间青色发黑的伤处,拉住魏宁的袖子,指了指。

  魏宁点头,避开地上血迹,拢了衣袍蹲下,扶起妇人垂软的颈项,见金簪已将颈项刺的对穿,骈指在妇人颈间轻按,心知此人已断无生还可能。

  趁尸身未僵,魏宁捏住这妇人紧握金簪的手,缓缓的将金簪拔出,仍有一小股儿一小股儿的鲜血溢出,魏宁脸色平静,只是这妇人将金簪握的极紧,魏宁直接把这妇人手指捏断,才把金簪取出。

  明湛受不得屋里浓重的血腥味儿,抬袖掩住鼻孔,长风不知从哪儿捧来一方托盘,魏宁将金簪扔在托盘里,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指着金簪道,“仔细收好。”

  便命人搬了椅颌,坐在屋里审问这些婆子丫头事发时的情形。

  魏宁一步步都光明正大,缜密周全,明湛插不上什么话儿,魏峭却是从旁将这些丫环婆子的关系来历解释一二,偶有不清楚的,还命人将内外院管事找来,与魏宁一一说明。

  直到晚间,魏宁方倦色沉重的告辞,并未将人带到大理寺去,甚至并未如先前所言将人带到朱雀街演习当时情境,明湛有些奇怪魏宁的行止,却也没有多问。

  魏宁是个极聪明的人,能做人情的地方必定会做的,可自长公主府出来后,魏宁虽与明湛同一辆马车,却一言未发,显然是有心事。

  凤景乾并未让二人久侯,在宣德殿召见魏宁与明湛。

  魏宁正色禀道,“臣奉命去敬敏长公主府问询此案,据当日随长公主出行的奴才讲,通往朱雀街的胭脂巷里忽然跑出两匹惊马冲入长公主的车队,惊了拉车驾的马匹,故此长公主的车轮向一侧倾斜滑去,半截车厢着了地,整个右车轮出现了裂纹。当时,公主车驾里跟随了两个妈妈,两个丫环伺候,出事时,陶妈妈和丫环月梅护住了长公主,据太医院李太医说,长公主虽受了些惊吓,身上并无外伤,多是心伤小郡君的事。李妈妈和丫环金菊是小郡君身边儿服侍惯的,其中金菊撞在车厢上,右手折断,头也破了。李妈妈则将小郡君护在身下,可惜当时,车驾翻倒,小郡君后脑撞到车厢,颈骨折断,当场就没了气息。”

  “因小郡君身份尊贵,臣未能亲验小郡君颈后的伤,不过请教了太医正,太医正认为小郡君后脑上有明显的撞伤,不过这伤会不会导致颈项折断,太医正也无十成把握。”魏宁自袖中将那支金簪奉上,轻声道,“臣赶到长公主府时,那位李妈妈已经自尽。这是自尽之物,请万岁御览。万岁小心,簪上有毒。”

  冯诚托着这支金簪,自不敢直接呈到凤景乾手里。

  凤景乾见这支金簪的簪头是一朵盛放的金牡丹,小小的一朵牡丹,竟烧出几十花瓣,精巧富贵难以形容,皱眉问,“是内造之物?”

  魏宁点头,“若臣没记错,这支簪是当年先帝赏赐废后方氏四十岁寿辰时命内务府特意打制,为方氏所钟爱。”

  “对。朕记起了。”凤景乾恍然,“据说还是先帝亲画的图样,命内务府烧制出来的花簪。这牡丹花虽小却是栩栩如生,”目光在簪头流连片刻,凤景乾似有所感,叹道,“上面应该还有一只翡翠蝴蝶,现在已不见了。”这支花簪虽好,但也不是没有比它更好的,只是此乃先帝亲自描图所造,自然不同。当年还是皇子时,凤景乾去坤宁宫给当年的方皇后请安,亦常见方皇后佩带此簪。

  凤景乾定神许久,方问,“惊马的来历查清了吗?”

  “今日时间有限,臣只查到此处,不过已命人去查,怕没有这样快的。”魏宁垂眸禀道,此事怎会牵扯到当年的戾太子的生母废后方氏?因尚未知凤景乾之意,所以一时间,他并不敢将此事声张开来。

  “皇姐素来识大体,何况盈轩是朕的外甥女,朕绝不让她枉死。”凤景乾眼中闪过一丝冷峻,吩咐道,“若李氏是冤枉,何须自尽,又何须自尽前在簪上淬毒?可见早有死志。这等贱婢无故何来如此大胆?子敏,朕再给你一道口谕,可适当检验小郡君的死因,朕想,皇姐也不能任女儿横死。至于惊马的事,接着查,无缘无故的,哪里有这样巧的事。”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那李氏能随在长公主车驾,可见平日是极受主子信任的。

  魏宁领命。

  凤景乾看一眼明湛,“明湛已经十四了,朕想让他到朝廷当差。子敏,朝中人事明湛并不太熟悉,你教了他这几年,暂且让他跟着你查这件事吧。朕不求他能帮上你的忙,只是让他先长些见识,历练一二。”

  魏宁自然应下。

  凤景乾无可问询,便打发魏宁回家休息,独将明湛留在宣德殿用膳。

  已经死了的人他是不怕的,不过,竟有人用死人做文章,所谋怕不会是小!凤景乾将目光放在冷静淡定的明湛身上,是时候了吗?

  凤景乾自问。

  55、当年

  皇帝的晚膳自然是丰富的,其实已经过了用膳的时辰,明湛不解的眼神望向凤景乾。

  凤景乾笑道,“朕已用过了,你且吃吧。”

  明湛对吃食不大挑剔,何况这是御厨的手艺,想挑剔也不是容易的事儿。明湛又着实饿了,捧着碗连吃了两碗饭才算饱了。凤景乾喜他吃的香甜,笑命冯诚,“传口谕,赏今儿个的厨子二十两。”

  明湛搁下碗筷,还有些不好意思,凤景乾善解人意道,“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饭才长的结实。朕也是打你这个年岁过来的,还有你父王,呵,当年才叫能吃呢。当年,先镇南王叔就是喜他吃食痛快,性情刚强,方选中了景南。”

  原来凤景南是饿死鬼投胎啊,明湛对凤景南没有半分好感,低头拿出帕子擦了嘴角,自冯诚举着的茶盘里端了盏温茶先奉予凤景乾,自己也取了一盏,细细喝着。

  凤景乾见明湛垂下眼睛不肯说话,温声劝道,“你父王自有难处,明湛,你自己也要乖巧些,与朕在一处儿时挺懂事,这世上没有比父母更容易被讨好的了,明湛,景南的性子并不固执,何况他就你这一个嫡子。”

  明湛撅嘴,在凤景乾手中写道,“你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凤景乾笑斥,“谁是他?混帐,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景南的儿子,若是随便大街上谁,我难道会平白无故的喜欢你。你才几岁,说话就这样刁钻了。”

  明湛过去摸摸凤景乾的手,讨好的笑。

  “不说这些了,”凤景乾笑的温和,让明湛坐在自己身畔,打发了冯诚下去,方道,“朕料想此事并不简单,却不想会牵扯出方皇后的事儿来。你年纪渐大,也不能总窝在石榴院里一味憨吃玩耍,既然你在帝都,朕也不能容你轻闲,子敏是个妥当人,你跟着他学些事务,也好为朕分忧,日后也能帮衬你父王。”

  听到这样的明示,明湛依旧没什么激烈或者兴奋的意思,乌黑的眼珠子只是自凤景乾的脸上移开,转而仔细盯着手里的青花盖碗,很有些沉稳。没有谁比皇家更擅长开空头支票,对于求名诱以青名,对求利的使于重利,像自己,便以权柄相授。

  明湛经过凤景南授于印签安抚自己一事,已有了经验。对于这种轻飘飘的话自然不会轻信,空口白牙的,又有什么值的相信。他要的权利,并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许可,他要以一种强势的姿态让天下人承认他应得的权利,而不过靠人施舍。

  虽然凤景乾对他一直亲近温和,比对皇子们都要亲近三分,可就是这种态度才让明湛生疑,没有哪个人会把侄子看的比儿子更重的,何况是凤景乾?

  不过,明湛喜欢凤景乾温暖的微笑,喜欢他对自己的宠爱与所求必应,甚至感激凤景乾对他的别有用心,非如此,他再没有出头的机会。

  可是,不论凤景乾与凤景南关系再如何亲近,凤景乾也不会愿意看到他与凤景南相和的,否则,凤景乾便不能放心用他。

  明湛的冷淡似乎是取悦了凤景乾,凤景乾反倒是来哄他,“你这小子真是被朕宠坏了啊,连朕劝你都敢给朕脸色看。”

  明湛写道,“我回去睡觉了。”

  “罢了,先说正事。”凤景乾温声道,“你年纪小,许是不大清楚当年戾太子之事,那个婆子好死不死专用废后方氏的发簪自尽,定与当年戾太子案有些许牵连。这些事,不会有人与你说的,朕告诉你,你要警醒些。你身份摆在这儿,既有人敢对皇姐的车驾出手,朕实在担心的很。”

  明湛乖乖的点头,听凤景乾话说当年。

  “方皇后是先帝的发妻,与先帝感情极深,那支簪子便是当年先帝为方皇后所制。先帝后宫三千,无人能及方皇后之宠爱。戾太子是方皇后唯一的嫡子,也为先帝所宠爱。戾太子自幼被册为太子,又在兄弟之中居长,生母为元后,幼时兄弟之间尚且和睦。可愈到年长,戾太子便愈发暴戾,视兄弟为奴才,有一次还鞭打了你父王。”凤景乾叹道,“你父王少年脾气又犟又硬,并不服气,一状告到先帝跟前,请先帝赐他一死,说,皇父尚在,太子便如此对他,将来太子登基,断无他的活路。”

  明湛露出一抹兴灾乐祸的浅笑,不承想凤景南还有这样的可怜的当年啊,真是老天报应。

  凤景乾看一眼明湛就知道他在想啥,无奈道,“说起来,你的脾气却是肖似景南。”

  明湛并不认同凤景乾这种说法,他的性子要多温和有多温和,要多宽厚有多宽厚,凤景南却是个脑筋不清、磨磨唧唧不爽快的家伙。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