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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_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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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映服笑容顿敛,咬牙切齿道:“你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

印云墨并不搭理他,朝邢厉天一躬身,庄重行了个大礼:“今日我以命相抵,因果了结,从此两不相欠。”

“……什么?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邢厉天心底莫名慌乱起来,上前一步逼问道。

“前世你因我而失天下,今生因天下而弃我,天道循环,因缘果报。你为我建百丈法台,我却欠你一个交代,如今我以身应劫,消去一千七百年前欠下的业债。而你,烈帝陛下,我也给了你一个再次选择的机会,最终,你选择了争夺天下的野心——”印云墨边说,边向墙垛靠去,“最后给你一个忠告:既已明心志,就别为私情所牵,世间万事,有得必有失。”

他将上身向后一仰,从四丈高的城墙垛口幡然坠落。

邢厉天蓦地发出一声尖啸:“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他奋不顾身地冲上去,试图抓住印云墨的衣袂,却只徒然地捞了一把空气,伏在城垛上又哭又嗥,状若疯癫,“你回来!你给我回来!我再给你建法台,一百丈、一千丈……你不要走!听见没有?我不许你走,不然就杀了你!不不,我不杀你,也不屠你的国,我求求你回来吧!回来吧!”

他撕心裂肺的哀嚎,是一代枭雄烈烈如火的执着,从一千七百年前的朔风里传来,早已被日夜流逝的时光消磨得只剩一点残念。但即使是一点残念,也足以激荡此世魂魄,将他神智重创。

邢厉天猝然抬头,一双凶兽般赤红的瞳孔死死瞪着苏映服,叫后者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如同被最残暴的妖魔盯上,手心竟渗出了冷汗。

“这一切——全是你的错!若不是你非要逼我,我又怎么会放弃他!”邢厉天厉声吼叫着,拔出陌刀朝苏映服扑去。

苏映服恶毒地冷笑起来:“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自个儿半点没有错——你就跟那短命的庆王一样恶心。哦,至少他最后当上了皇帝,比你出息多了。”他轻而易举地挡住邢厉天的攻击,袍袖一拂,将他掀出去砸在墙上,自己则纵身跃下城垛。

在印云墨跌下城墙的瞬间,印暄发出了无声的怒吼——他的头颅简直要被翻涌的情绪炸裂,无数尖锐攒动的痛楚最终汇聚到眉心,仿佛利刃割裂血肉一般,从内中狠狠向外钻出来!

他用手紧紧捂住前额,感觉掌心底下是一片光滑、冰冷、坚硬的触感,而在这冰冷坚硬之下,仿佛有一股来自宇宙洪荒的磅礴之力涌动如潮,几乎要将他整个身躯撑爆!

他看了一眼坠跌中的印云墨——只一眼,那道天青色的身影便在空中霍然消失,下一呼吸后再度出现,已是安然躺在自己眼前的地面上。

“皇上您的脸——”离印暄最近的一名紫衣卫失声道,却被一丝外溢的神念波及,当即昏厥过去。

印暄疼痛难忍地再次按住了眉心,光滑冰冷坚硬的触感迅速消失,连带剧痛感也逐渐淡去,那股可怖的力量在他体内慢慢平息,仿佛巨龙蛰伏入深渊。

苏映服跃下城墙,从袖中放出一道青烟,朝坠落的印云墨卷去,却在一息之后,惊见对方人影赫然消失。

谁人在他眼皮底下施法,竟能让他毫无所察,甚至没有感应到半点法术波动?苏映服既惊且怒,大袖飘飞地悬立在空中,朝周围恶狠狠扫视——独独忽视了身后,许是因为他从未将城楼上的那些肉体凡胎放在眼里,却忘记了,还有一个勘破武学大成、半只脚踏入道境的邢厉天。

邢厉天早已弃刀挽弓,炼内息外劲作箭、抽天魂命魄为弦,将全身的精、气、神都融入这惊天一箭——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能看清这一箭的轨迹,只觉一股斗力破碎虚空、一道赤电割裂苍穹。一生灭之间,电光破体,又从身前飞出,竟是将苏映服从后背到前胸,穿透了一个海碗大小的空洞!

雪白道袍眨眼间浸透鲜血,巨大伤口外却没有破碎脏腑流出,仿佛那些内脏、骨肉已被这恐怖的箭势搅做粉末,挫骨扬灰。

苏映服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胸口——寒风正从身体中央的空洞呼啸穿过。他仰头向天,发出了一声凄厉兽嗥,栽倒在地,在流光散溢中,化作一只庞大的白狐,八条长尾粗细不一,中间最粗的一条齐根断裂,伤口尚未愈合。

众人纷纷惊叫起来:“狐狸!”

“……狐妖!苏仙君竟然是一头狐妖!”

“呸!什么真人、仙君,却是一条修炼成精的骚狐狸!老子还给他叩过头,真丢死人了!”

长尾耷拉在背上,狐妖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愤恨、不甘与怨毒,用最后的力气回首看了一眼仇人,缓缓阖上眼皮。

长弓从邢厉天手中落下。这一箭引动天地灵力,御风雷以破万法,早已超越一个凡人身躯所能承受的极限。为了射出这一箭,他不仅燃烧全部的精气神,亦燃尽了自己的寿元。

“来世……”他仰面倒下,向着白云悠悠的苍穹低喃,“来世我当再建摩天高台,一步一步登上去……去天上寻你。”他筋疲力竭地吐出最后一口生气,至死不肯闭上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狼箫贡献的小剧场:

话说,烈帝的转世再转世再再转世终于建成了摩天高塔,千辛万苦地爬到顶端,兴奋地一推门——

佛祖:这里是西天。小盆友你走错门了,你要找的人在隔壁天庭。

烈帝:尼玛,我就说怎么也找不到他,竟然敢乱报地址!

佛祖:地址没错,但你建的是浮屠不是法台。宗教信仰都不一样,怎么谈恋爱?

第32章 御前行走幽秘事,一朝天子一朝臣

印云墨从地上爬起来,拍去衣袍上的泥沙尘土,仰脸朝马上天子微微一笑:“暄儿,幸得你及时出手,不然叔的老腰都要摔散架啦!”

印暄板着脸看他,却从眉梢眼角渗出一股欣欣然之色,策马近前两步,伸手将他拉上马背,置于自己身前。

天子座驾从未载过第二人,抖鬃毛踢四蹄显得有些焦躁。印暄怕身前之人摔下去,立刻揽住他的腰身,入手只觉秾纤合度,倒是比之前又长了些肉,不再像个羸病之人了。

恍惚失神间,十五岁少年青春美好而稍嫌稚嫩的身躯又浮现在他眼前:光润如玉的赤裸肌肤,湿漉漉的黑发绸缎般披散在后背,被热水熏蒸得面泛桃花、凤目迷离。少年在他耳边厮磨呢喃,带着天然魅惑的冷香:“你嘴上说得无辜,这里却骗不了人。”“若想证明清白,就推开我,走出去。”然而他根本不可能推开,即使万劫不复,也要赴这一场不可自拔的云雨……

“暄儿?”印云墨见他久久未动,转头唤了一声。

印暄猝然惊醒,登时出了身冷汗。他在做什么!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垂涎小六叔少年时的裸体,肖想着与他如何颠鸾倒凤!

紫清观众的那场幻境,他还能自我宽解是中了狐妖的迷魂之术,并非出自本意,如今这股突如其来的欲念,又该作何解释?难道真如尹春娘所言,他与先帝完全是一脉相承?

印暄仿佛火烙般缩回了手。因为速度太快,把毫无防备的印云墨吓了一跳,险些重心失衡滑下马去。印暄只好又捞住他,虚虚扶住腰身。

印云墨倒是主动向后一靠,唏嘘道:“真是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暄儿也长这么高了,肩膀比我这当叔的还宽……”

印暄咽下如鼓心跳,强作镇定道:“你也不过比我大八岁而已,与肃王一般年纪,做什么老气横秋的暮态!坐好了,奔雷赤性子烈,若乱动摔下去朕可不管你。”言语间,他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挪,将自己的腹胯尽量离开对方的腰臀。

印云墨哈哈一笑:“我想起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骑马时,摔了好大一个懒驴打滚!”

周围的紫衣卫们十分尴尬地别过头去,以示自己没有听见尊贵天子的幼年糗事。听着如此肆无忌惮的笑谑声,印暄顿时又想掐死他了。

匪首与妖道身死,许知州三魂走了七魄,当即涕泪交加地开了城门,连滚带爬过来叩头谢罪。印暄也不与他多废话,直接叫紫衣卫绑了,率大军从南门进入昶州城。

而在此之前,左景年与两名紫衣校尉悄悄刺死了三名马贼,换上他们的服饰与腰牌,又从药铺里偷了不少大寒大毒之物,准备趁人不备下进北门守军的食水里。三人潜进伙房,见刚出蒸笼的馒头已经摞进大筐,而一名伙夫正在搅动大锅里的肉末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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