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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徐后传_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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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全放下毛笔,开始教诲女儿,“女儿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没错,皇上确实派人去宿州寻访马家后人,但一无所获,皇上打算再派人时,马皇后出来全劝阻,皇上说你是皇后,封赏后族是历朝历代的规矩,都是应该的。”

“马皇后却说,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臣子,皇上应该以臣子的本事而封赏,而不是看他和我是不是亲戚,何况历朝历代许多后族长着家里出了皇后,为非作歹,横行乡里,出了不少乱子,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皇后娘娘坚持不肯寻亲,皇上才不再去寻访马家后人,只是追封了岳父马二公为徐王,并奖赏了马皇后的表舅武忠一块田地,命武氏家族世世代代守护徐王的坟地。所以马皇后唯一在世的娘家亲戚武家只是一个乡绅而已,都没人做官。”

一听父亲的解释,马小姐稚气的面庞上罩了几朵愁云,“如此看来,马皇后不愿意认亲,父亲的打算岂不要化为泡影?”

马全笑道,“非也非也,有些事情咱们不说,外人自然会传开,马皇后不认不要紧,外人知道咱们马家和马皇后是同族就够了。即使皇上召见为父,询问家谱的事情,为父只是如实将寻访到的家谱呈上去,只是说家谱上确实有幸丰村马三公此人,但此人是否就是马皇后的父亲徐王,为父也不确定,绝对不会主动攀亲的。”

马小姐点点头,“父亲说的对,我们马家是书香门第,续修族谱是为了延续家族香火,为家族尽微薄之力,续修家谱里的族人有读书人,有种地的,也有操贱业做买卖的,只要是马氏族人,无作奸犯科之事,就会写进家谱,并非刻意攀亲。至于是不是马皇后的同族人,咱们不用明面上承认,若别人问起,咱们但笑不语便是。”

马全呵呵笑道:“对,为父就是这个意思,孺子可教也!”

马全看着聪明漂亮的女儿,越看越欢喜,心想连袁珙都说女儿将来必得贵婿,这女婿身份得有多贵重啊!我得稳住了,不能轻易将女儿许配出去,将来待价而沽……

话说这边马全和女儿打起了小算盘,想跻身京城豪门。另一边徐妙仪终于见到了智及禅师。

徐妙仪将刚采得的灵芝送给智及方丈,袁珙还没走,他和徐妙仪也算是熟人了,笑嘻嘻的问道:“为何独独智及有灵芝,贫道却一根草都没有?”

徐妙仪不喜欢袁珙,因为袁珙给义父道衍禅师相面,说他“三角眼,形如病虎,冷血嗜杀”。

徐妙仪说道:“我并不知袁神仙来访,没有准备礼物,见谅。”

袁珙笑道:“不要紧,贫道不会和一个晚辈计较的。对了,贫道从京城万寿寺道衍禅师那里而来,听说你认祖归宗成了徐家大小姐,怎么跑凤阳来了?”

徐妙仪看了一眼智及方丈,智及使了一个眼色,徐妙仪说道:“这里是我父亲的出生地,我想来家乡看看。”

袁珙仙风道骨,摸着胡须叹道:“凤阳好地方啊,是龙兴之地,不过贫道观此地天象,凤阳连出了许多大人物,气数已尽,将来再难出圣贤。”

徐妙仪笑道:“是吗?我怎么听说袁神仙给马小姐算命,算出了贵不可言的命数,这马大人也是凤阳人,新科进士呢。”

袁珙连连摆手道:“贫道只是说命格极贵,没说什么贵不可言。我看徐小姐的面相,也是极贵的好相貌呢,你既然已经认祖归宗了,应该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吧,今日贫道再次和你重逢,可以给你算一卦。”

徐妙仪不信道术,推诿道:“袁神仙,我跟着道衍禅师修佛的。”

佛道两家,各走各的路。

智及禅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道本一体,都是劝人向善的。”

袁珙说道:“你这丫头,从小就不信命,其实命由天定,一切皆有定数。以前我给你相面,说你非池中之物,如今不就灵验了吗?”

徐妙仪眼珠子一转,提笔写了一行字递给袁珙,说道:“果真一切都是注定的?那劳烦袁神仙算一算这个八字。”

袁珙一扫纸条,沉吟道:“不是你的八字,算算年龄,这人已经六十来岁了。”

徐妙仪说道:“我就问一句,袁神仙推演八字,此人现在是死是活?”

袁珙掐指推算,还当场摇卦五次,最终摇头说道:“此人已死,这是何人的八字?”

徐妙仪说道:“我的外祖父,谢再兴。”

禅房顿时一阵静默。

过了一会,袁珙说道:“好像听道衍说皇上不许你追查谢再兴案了。”

徐妙仪一副市井无赖的痞气,冷笑道:“难道在座佛教和道教的两位泰斗要告密不成?”

还真不能。智及方丈和袁珙对视一眼,哪怕看在道衍的面子上了呢,装聋作瞎吧。

这两位都是当年红巾军三分天下混战的风云人物,徐妙仪问道:“两位大师可曾见过我外公?袁神仙,你会相面,当时见面时相出我外公会死于非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徐后传的前半部分可以叫做“外公去哪儿”

外公,外公,你到底死在哪里了……

  ☆、第169章 日月相刑

袁珙和智及方丈面面相觑。

和尚也好,道人也罢,名为方外之人,但在兵荒马乱的乱世之中,谁能真真做到超脱呢?

金人入关时,袁珙全家惨遭灭门。当年人们修道,修佛,其实初衷并非向往佛法或者成仙,而是求得一处容身之所,一顿饱饭而已。

想要生存,想要出名,就必须在红尘中做到游刃有余,和官场以及各路英雄豪杰们搞好关系,左右逢源,袁珙和智及方丈就是如此。

他们代表佛道两家,服侍过元朝宫廷,也是元朝高官的座上宾,同时和起义的红巾军领袖们来往,当时红巾军张士诚,陈友谅,朱元璋三分江南。陈友谅不信佛道,张士诚为得江南士子之心,用儒学来稳定统治,干脆四处拆佛堂道观建学堂,瓜分庙产,命和尚道士们还俗。

唯有朱元璋当过和尚,信仰佛教,对佛道等宗教比较宽容,所以智及禅师和袁珙与朱元璋来往最为密切,他们都见过朱元璋的心腹大将谢再兴,对当年谋反案也有所了解。

徐妙仪问起外公谢再兴,两人都是快要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了,当然不会直接回答,毕竟洪武帝登基之后用人不拘一格,重用佛门和道教中人,许多有才华的和尚道士都当了官,成为一方大员,并且做出了政绩,这在前面所有朝代都不曾有过,儒释道三家隐隐间有分庭抗议之势。

其实也不能怪洪武帝偏信和尚道士。儒林中人至今有不少缅怀前朝元代的遗老遗少,他们“一女不事二夫”的节操,坚决不肯当明朝的官。而另一部分读书人以前被“吴王”张士诚折服,觉得张士诚礼贤下士,文雅贤德,比朱元璋更适合当皇帝。他们不肯出仕,做足高冷的姿态,希望朱元璋能够三顾茅庐去请他们出山。

朱元璋绝对不屈从儒林的规则,这天下是朕的,朕制定规则,你们要么忍,要么滚。他是个强势的帝王,不肯惯着这些读书人清高的毛病,你们不出来当官,那朕就重用有才学的和尚道士们,而且方外中人没有牵挂,没有儒林那些盘根错节的师门、同乡、联姻等关系,一心效忠朝廷,造福百姓。

因此在明初官场,儒释道三家争鸣。作为道家和释家的领袖人物,袁珙和智及禅师都老了,但他们的徒子徒孙们在政治上有一席之地,总不能因徐妙仪一人,而断了学生们的前程。

所以智及方丈开始修闭口禅,默默打坐念经;袁珙则不轻不淡的说道:“我们方外之人,不懂这些**,谁谋反,谁冤枉,和我们无关。你应该相信皇上,倘若皇上用尽举国之力,尚不能解释谢再兴谋反案留下的谜团,你一介弱女子,又能查到什么呢?徒增烦恼罢了。”

智及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徐施主,撞了南墙,早日回头吧。”

袁珙也点头说道:“是啊,皇上圣明,不可能放过在眼皮底下做手脚的奸臣。”

一群老狐狸!看来今天从他们嘴里挖不出什么来了。

徐妙仪心中隐隐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本来也没打算在穷乡僻壤遇到袁珙这种世外高人,而智及方丈混到国师的地位,肯定一心向着洪武帝,这两人装聋作哑,也没什么意外的。

道衍禅师和他们多年的交情,和皇帝的威严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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